正念故事 | 一个女博士的科研手记：正念疗愈不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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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茨威格《断头王后》
文 | 李 静
第一篇 我与你初见
多年前，一个脑袋里装着大梦想的女孩，在国土局工作的第二年，就离开了，她要去外面的大大的世界。所以后来看到《疯狂动物城》里大眼汪汪的朱迪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柔软，听说她是很多女孩生命的缩影。
那个还是传呼机做为通讯工具的年代，却促成了我对白纸黑字的偏爱。喜欢读很多的书，因为一个人的引导，开始触及哲学。然后在那个时代的那个城市里，从那个人的嘴里，那句话飘进我的生命。而我不知道，自己日后生活里的许多选择，一直是那句话在无形的引导， “怀着一腔乡愁的冲动满世界寻找精神家园”，就这些字句。它就牢牢地萦绕在脑际、在耳畔、在梦里，在我后面人生的许多选择和步伐里。多年以后，才知道来自诗人诺瓦里斯，原话是：哲学原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精神家园。原来是对哲学的定义。只是，从那以后，这句话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盒子，内心那么多不安分的小魔兽啊，肆无忌惮地跳出来，肆虐。于是，日后的生命，不断地换城市，不断地换工作，不断地换专业，小小的女孩，在一个大大的世界，满世界寻找精神的家园。那句话就如同胎记般深深烙在我的灵魂里，只是已被我改编，不以哲学为主体，而是我自己为主体，我说我是怀着一腔乡愁的冲动满世界寻找精神家园。满世界寻找啊……
再后来，8年后，我彻底辞掉国土局的工作，以另一种方式去寻找，在不小的年龄，去读了心理学研究生，从经济学换到心理学，我想这样会不会靠近一点点。只是，3年硕士毕业，好像依旧没有寻到，但似乎触摸到一点点的皮毛。内心的小魔兽依旧蠢蠢欲动，工作2年之后，上了博士，从发展心理学换到医学心理学。我都不知道其实这个举动已经在打开我寻的精神家园之门。后来的专业调剂，博士课题的选择，原来都是为了让我靠近你。
博士的专业是跟我从前的知识结构和思维不一样的领域。第一学年，因为要为每周一次的文献汇报找文章，2013年1月17日，是的，就是那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了你：Mindfulness（正念）！你就在那篇文献里存在着:《Mindfulness: top-down or bottom-up emotion regulation strategy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
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觉出你的吸引力，但奇怪的是，后面每周一次的文献汇报中，我选的大多是跟你有关的论文，你一点点的牵引着我。就这样，渐渐为我的世界洞开一扇新奇的窗，我看到了你的丰盛和魅力，你被不同领域的专家们研究，你在不同的人群中彰显你神奇的疗愈力。
那个时候我的生活中发生了一些事情，而我的惯性应对方式就是反反复复地去书写，去咀嚼。满脑袋的行动模式，每次都会想要去努力地分析、去厘清，找答案，定计划，去行动。躺下来，脑袋里面就是无休止的放电影般地闪现，闪现发生的事情，每个细节都不放过，反反复复地回放，然后，如外科医生般拿着锋利的分析的刀，去将每个画面分开来，去剖析，鲜血淋淋，身体和心灵，也波及爱自己的人。一直以来给训练的，就是这样的思维模式，可是，我却不知道行动模式常常也是让人深陷困顿的根本。那时的情绪管理能力也差，杏仁核很快被激活，还来不及经过前额皮层，就被点燃了，而停歇下来之后，常常会去后悔那个状态下自己的言行。那个时候，没有你，我不知道念头就如同肥皂泡，会自己破灭。没有你，我不知道我完完全全可以跳出来，旁观者一般地去看着它们出现，又消失，却是如困兽般挣扎。没有你，我不知道我可以暂停下来，回到呼吸的港湾。
2013年7月开始我的博士课题，偶然原因，选择了不孕症女性群体。我去到临床，去跟她们交流，去倾听她们对我的述说，张开每个毛孔去接纳的倾听，去共情，去慰藉，去温暖触碰她们的内心。她们的心是苦的，各种因不孕症及治疗带来的情绪问题、婚姻冲突、社交孤立、失去生活掌控感等。常常是还没有说几句话，在我的眼神里，有些女性的眼泪就出来了，在表面嘻嘻哈哈的下面，轻轻一碰，眼泪就会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滑落。我的心会跟着一点点的隐痛，我过去拥抱她们。也更加坚定我想要将正念干预，这个在无数的科研论文中证明其临床有效性的方法，带入她们的生命中，给这段灰暗的旅程带去一抹亮丽色彩。
第二篇 你美妙的临床疗愈力
虽然阅读了不少关于你的文献和书籍，但终究还是感觉我与你无法完全亲近。直到2013年11月北京的《7日身心医学中的正念培训》，我才第一次清晰地触碰你。在200多人组成的那个场域里，我与你拥抱。我好奇地观察，看来自不同地域的人们，端坐如山，神情肃穆，构建出一个神圣的氛围。每个人安然地坐着、或站着、或行走着、或伸展着肢体、或咀嚼着，如塑像般，完整而和谐，静谧而充满力量。老师说，这是一个爱的舞蹈，250人的正念，是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度过这一星期？接下来几天里，看到了以不同方式对你的训练，葡萄干练习、静坐冥想、身体扫描、正念瑜伽、行走冥想、止语日、正念饮食、正念沟通以及有关正念的前世今生未来等等，我一点点地掀开你的面纱。这一次，我真真切切感觉到你的怀抱，你在我身体里的流动。看到如山一般稳固的卡巴金老师，以及他为人类身心健康带来的这个福祉，心生感动。
从7日课程回来，我到处去找你，看文献，查资料，买各种书，去阅读，原版和翻译版，去购买自己所能买得到的音频，去上弗洛拉萨老师和萨奇老师教的《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 Online Course》，去参考国内老师的文字和音频，去把视频音频里老师的话一句句写下来，翻译过来，练习，揣摩，你唤醒我身体里沉睡的坚韧。去与生殖医学中心的护士长一遍遍地探讨、交流，去与前来中心就诊的病人们不断地交谈，去仔细倾听她们言语和表情里的诉求和渴望。去努力寻找正念课程与这个群体的心灵需求之间的契合点，寻找能让正念在她们生命中生根发芽的突破口。以何种方式进行？几周课程最能适合她们的治疗周期？需要设置哪些正念练习技术，才能更好地安抚这个漫长而低可控的试管治疗中患者出现的负性情绪，缓解治疗的疼痛和恐惧，整夜的无眠，焦虑，抑郁，对手术的惧怕，减少社会孤立感，提高掌控感，唤醒内心沉睡的力量……我就这样开始了靠近你，正念！开始让你的疗愈力惠及这个群体，同时也疗愈我自己。
在借鉴MBSR、MBCT、ACT和MBCP等的干预元素，以及应对辅助生殖技术治疗女性的身体和心理痛苦的理论和临床研究，构建了一个针对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女性的正念为基础的干预，藉此减轻症状，增强正念技巧。课程为期6周，每周一次，每次2-2.5小时，共6期，为时近1年（2014.3-2015.2），一共58名第一次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女性接受完整的训练。课程加入了一些新元素，比如身体扫描中，纳入对子宫、盆腔以及所引发的想法和情绪的觉察，她们对这些身体部位最在意和熟悉，也是带来伤痛记忆和伤感情绪的部位，需要去温暖拥抱接纳，而不是厌恶和逃离。更多采用与试管治疗相关的解释性例子和练习，比如心理因素与生育之间的相互关系，治疗中的疼痛和睡眠问题，普遍存在的对卵泡发育或胚胎移植着床的焦虑，或者身体不适，或药物引起的副作用等。除了传统的身体扫描、静坐冥想、行走冥想、正念瑜伽和葡萄干练习，还加入正念焦虑冥想，以及MBCP中的正念疼痛练习。同时考虑到不孕症带来的自卑和自责，纳入慈爱冥想。后面的对照研究证实该正念课程对这个群体的临床有效性，除了相关心理指标的改善，干预组的临床妊娠率显著高于对照组（研究成果发表在2016年第二期的《Behavior Research and Therapy》：Effects of a mindfulness-based intervention on fertility quality of life and pregnancy rates among women subjected to first in vitro fertilization treatment）。
她们每日的练习日志以及课堂里的发言和讨论中，所呈现出来的对她们方方面面的影响出乎我的意料，或许不带预设概念和学术框架，只是单纯地去练习，反倒更能触及和唤醒正念？情绪改善明显，更平静、更放松、更平和。治疗期间的身体不适和情绪波动得以减轻，睡眠改善。更和谐的婚姻关系和人际关系，孤立感减少、社会融入增加，对医疗服务和医护人员抱怨度减少，而治疗忍耐力显著提高。最明显的是对身体、想法和情绪的觉察力增强，更常活在当下，专注力提升。对自我和他人更多友善和同理心，情绪调节能力增强，自我掌控感和自信提升。
其中最让我感动的是她们自己会创造性地将所学的正念技术直接用于试管治疗中，也就是在自己的治疗中她们担起了自己的那部分责任，从被动转变为主动积极，尤其是在做相关的手术时，比如宫腔镜手术。当看到一位女性在练习日志里细腻地描述自己的宫腔镜手术经历时，我心里有微微的疼划过，为她自己，为这个不容易的群体，也为正念带来的如此大的能量和唤醒力。以下是她所写的：“做宫腔镜前，很紧张，因为未知，所以很怕。还有，可能你的手术顺序是靠后的，你会看到有人很难受的出来，这时你可能焦虑。上手术台后，我很紧张，特别是听见医生拿器具的声音。那个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护士过来给我套上输液的管子，因为我的血管小，让她扎了两次才扎上，她扎的时候，我让自己去感觉那种痛，感觉痛的升起、一点点的变化，直到停歇的感觉。我去微笑，去说话。然后听见医生在说毛毛糙糙的，帮你刮掉。我说好。每搅动一次，都是钻心的疼痛。医生一直让我放松，放松，我努力地想要平静下来，我用老师教我们的那些方法来调节我自己，我去观察那些疼痛，平静不下来，我去关注我的呼吸，我让自己深呼吸，我去跟她们说话，我甚至呻吟了几声。再后来就试着用身体扫描，将气息带入那个部位，情绪渐渐平复后，我试着跟医生交流，再后来配合医生。努力调整呼吸，正念地觉察呼吸，慢慢放松，然后医生让我臀部向下坐一点，我试着向下，再然后就几乎没有痛感了，一直到手术结束。那一刻，一切都不再重要。都荡然无存，让我明白生命只能活在当下，生命只能存在于当下的一呼一吸之间。感谢李老师，你教的方法好用。姐妹们，试着听听身体扫描录音，还有觉察呼吸，能让我们平静下来。”
另外一位在日志里这样描述对治疗的帮助：“我是容易焦虑的人。我总是会担心我的卵泡长得怎么样啊，子宫内膜怎么样啊，因此我开始经历焦虑和严重的失眠。有时候，我的脑袋里会浮现死胎等词汇，让我惶恐不安。自从开始上这个课，比如静坐的时候，我却很容易平静下来，我学会了从旁边去看自己的想法和情绪。……身体扫描对我的子宫是有用的。我也常常练习正念呼吸，喜欢锻炼呼吸，觉得（这）是奖励自己的一种方式。每天就算紧张焦虑，也把练习放在重要的位置。我学会了将我的不愉快的体验分为想法、情绪和身体感觉，然后我可以选择不同以往的方式去回应，而不是认为它们是无法抗拒的。我可以自由地选择回应方式，这样子的话，我就会感觉到对于这个试管婴儿治疗中的疼痛之类都能忍受”。
还有人这样写：“感谢正念！感谢找到这样一个拯救我的方法，就现在，就在这里，就当下。只要真正活在当下，人的确是会少去很多烦扰。于是，我不会去时时刻刻关注着是否怀上，虽然有些时候计算天数的念头会从脑海划过，但只是如浮云般掠过，我不会被想法控制。我只会让自己活好我当下的每个瞬间。”
“是的，我知道，不管多大的创伤，多么的撕心裂肺，时间都会带走它们，都会疗愈你，只要你遵守它们自由来去的自然规律，而不要人为地赖在过去，蜷缩在过去，惰性地依附在过去不愿睁开眼。”
每周看到她们交过来的这些日志里的感受，我感觉整个世界在那一刻停止转动，我只看到你，你闪现的光芒，你神奇的唤醒力，你让她们杂乱烦躁焦虑的心有了停泊的港湾。你知道我有多感动吗？
第三篇 我与你相知相恋
于是，我就这样慢慢进入你的灵魂，正念！我看到你一点点的如同变魔法般地在她们身上呈现奇迹般的改变。你也开始延伸到我的生活中，就如同初春，咋暖还寒的初春里发现的第一缕绿意，在我生命里一点点地冒出尖尖的芽。
我听到生命变化的声音，细细碎碎。你说，放下对关注点的选择，而是让该来的来，对内容不隐不拒。你说冥想后的才是真正的冥想，那就是生活。你说我可能是对自身的看法过于狭隘。我看到自己的关注点和言辞在改变，看到更多的是那半杯水，而不是半个空杯，积极词汇在增长，负性词汇在减少。你说我们不要成为自己的障碍，不要把事情过度个人化，个人化是对自己的囚禁。记得爱因斯坦说过，人类的真正价值在于从自我中解脱出来的程度和感受。于是我设身处地，跳出小我，去理解对方的行为和行为背后的原因。于是，有记日记习惯的我，看到日记里的内容和色彩也在不断地变化：“其实，向内寻才是解决之道。是这个正念练习带给我的改变吗？是它给了我更聪慧的大脑、更明亮的眼睛、更灵敏的耳朵、更细腻的触觉、更易感的内心吗？不然，我的世界怎么会变得如此的不同？我听着来自Soundstrue的正念音乐，就在此时此刻，原本会让我条件反射为烦躁的喧嚣，外面的车水马龙恍若隔世，膝盖有凉意，满屋飘着空灵的音乐，我，我的身体和心灵，是的，就是这样的整合感完整感。”。
“所以，我有多感谢遇上你。就像珍说的那样。这个成为我的生活方式，只活在当下，活在当下的一呼一吸之间。它是我生命可以锚定的一个停泊点。让我不再飘摇。同学说你现在终于落地平稳不再漂浮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正是它，让我有了停泊点。让我不疾不缓，让我淡然宁静平和。”
而你对我最明显的帮助是在博士课题的那些日子里。你陪着我轻盈地穿行在那些严寒酷暑里，举重若惊。陪着我在医院的每一个招募、每一次访谈、每一份调查，每一期课程。陪着我应对整个实验期间林林总总的问题，麻烦，情绪，随时翻腾，委屈，困境，难堪。你跟我说，宝贝，一次就只做一件事，好吗？“我如同一个醉酒的人一样恍惚地完成今天的收集任务，虽然只招募一名。头孢，让头眩晕的头孢，我努力地挤出笑容来，坐在那里。我完整地、清醒地、觉察地，活在每一秒。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不疾不缓，不卑不亢……不去担忧焦虑懊悔，只是活在当下的这一秒。”
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每个下午从学校公寓的宿舍到生殖医学中心的那段路，酷暑抑或严寒，的确是有些艰难。经过长长的路，路过机关楼前面似乎终年不变的花盆，我想它们都熟悉我的气息了，从春天到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就穿行在那条路上，我时时会带着负性情绪。你跟我说，宝贝，一次走一步好不好？就正念地关注你走的一步，就好。你说每一步都是跟地面的亲吻。下6层楼，你让我去感觉脚和腿往下迈的时候肌肉的牵动，聆听一路上鞋与地板接触的清脆的声音，从公寓楼出来，抬眼，望望天空，烈日，抑或阴霾，就只记得一次走一步，跟自己说一次走一步就好了，就只是当下的那一步，我只走好那一步，就好。我现在最享受的就是这样的正念行走，这是那些无数的穿行里累积起来的。
而正念的饮食也是我现在很享受的一件事，如同正念附体般的吃饭，可知道也是那些岁月里特有的产物？常常在中午很晚的时候从医院出来，去到那个门诊餐厅，或者穿过天桥去到马路对面，就让自己一点点的去咀嚼，去感受，常常是一餐下来，所有累积的负性情绪也会消失。如今已习惯去细细地品，每一口。
而从前那样反反复复纠结在行动模式中的惯性反应，我会让自己暂停下来，闭上眼，端坐在那里，让想法就只是想法，如同天空飘过的浮云，来来去去，不管是纤细的云朵，还是暴风云，我就如同天空一样去涵容。对于从前的糟糕的情绪管理，会用童慧琦老师课堂里教的“STOP”技术，是的，Stop, Take a breath, Observe, Proceed。非常管用的调节情绪的方法。
你还陪着我走过论文写作出现的各种状况，你说去感觉手指在键盘上轻柔地跃动吧，在慌乱的每个时刻回到呼吸吧，闭上眼，感觉胸部的一起一伏，这个是我觉察呼吸的部位，那么短短的时刻，我原本僵硬的声调会轻柔下来，僵化的脸部线条会柔和下来绽放成一朵微笑的花。
你就这样陪伴我走过博士的那些甜酸苦辣的日子。3年，就这样融入我的血液我的骨髓我的每个细胞我的整个生命我的灵魂和身体……
让我铭刻的还有就是我对身体疼痛的应对。我有次手术后，身体出现疼痛，让人绝望的痛，你又出现了，你说跟疼痛做朋友吧，你说用心用爱去聆听疼痛吧。你让我去用我教给学生们关于应对疼痛的一切知识和方法。我就让自己钻进疼痛里面，带着好奇心，身体？情绪？想法？一个一个地分解开来。
我也喜欢呈现在瑜伽里的你，喜欢在慢慢的伸展身体的时候去细细的感受每寸肌肤的牵动，每个关节的舒展，以及每一个触觉，连同内心的宁静，那么的平静安宁。那一刻身体和心灵如此贴近、统一和完整。
我有多幸运，能在帮助我的病人同时让你融入我的生命。
第四篇 你是我精神家园的唯一永恒的门
于是，我就这样慢慢进入你的灵魂，正念！我看到你一点点的如同变魔法般地在她们身上呈现奇迹般的改变。你也开始延伸到我的生活中，就如同初春，咋暖还寒的初春里发现的第一缕绿意，在我生命里一点点地冒出尖尖的芽。
在与我的病人们互道珍重后，结束了近1年的正念课程。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我生命中有多厚重，因为这几年生活中发生了一些事情，而我竟然是波澜不惊的存在着，且时时灿烂着笑容。在我回望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你，是你永恒无条件陪在我生命中。让每个困境中的自己，站成一座雕塑。你说宝贝，静静地回到呼吸，回到身体，回到感官，穿过身体回到家园。生命有多丰盈，此刻，我知道，我与正念，不管你是一种状态，还是一种特质，还是一种促进特质的练习，融为一体，你在我的血液里静静地流淌，在构成我这个肉身的实体细胞里存在，在灵魂里弥漫。于是，不再残缺感，那么完整。
2015年7月参加童慧琦老师的网络八周课程。刚好是暑假，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与你深情相拥，2个月的课程，最享受就是每天早上醒来，不管是在身体扫描，还是静坐冥想里与你美妙的拥抱。你已是身体的一部分，随时都在那里，只要我回头，你就一直在那里，永远不离不弃。
接下来是2015年11月的北京9日培训，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触动，因为与你已经有了如此熟悉的联结。鲍勃老师说，你如何使用这个仅此一次的如此珍贵的生命？如何使用？如何选择？如何度过？九点练习，其实很多囚禁是自设的，跳出来，自由和智慧油然而生。老师说，想法和情绪都会在身体上寻找出口。止语日，沉默带来的丰盛和内心喧嚣，老师说了一个词“allow”。让过去过去，让未来未来。而慈爱冥想，每次都会在这个练习里听到抽泣声。
在临近结束的一次课上，老师让大家简单概括一下自己的所获，我记得我说的是：“一直以来，自己是带着一腔乡愁的冲动，满世界寻找精神的家园，而在这里，我找到了它。” 兜兜转转去寻找精神的家园，直到那一刻才明白，原来精神的家园也只能存在于自身——你存在在哪里，当下那一刻那个时空就是你的家，你的身体、精神和灵魂的家园。心静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一呼一吸之间的每个当下，就是你的家。而你，正念，让我心得以静，让我得以安然存在于每个当下，你是通向我精神家园的永远永恒唯一的门。就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这一路上，来时路上的一切，磨难也好，快乐也罢，都是我在通向你。那一刻，我说出来了。那一刻，完整地画上句号，为多年来的寻觅。于是，我仔仔细细的活在当下的每个时刻。
北京9日之后，在2015年12月，我去做博士的最后一个研究。我每天站在一张张有些憔悴、眼睛里却闪着一丝希冀的病人前面，在那个观察室里，我站在那里，她们坐在那里，有些时候会有丈夫陪同，我就开始去讲，看到很多人脸部线条一点点的柔和下来，以及久未绽放的笑容。在最后，就是一个10多分钟的正念觉察呼吸，间或觉察身体、门外的声音和脑袋里翻滚的想法。在那样的或许并不适宜正念训练的环境里，看到大家还能坐成一座山，与呼吸同在，坚守到最后，以及10多分钟之后眼睛里的光彩。有些人会有睡意，她们说很久没有如此的放松。你知道，我有多感谢你吗？感谢你让她们重新联结上自我，哪怕片刻，有些人就会有眼泪出来。
当人们在无处逃遁的时候，常常会去四处找寻，找寻能让焦躁不安的那颗心，连同同样焦躁的身的安顿之所。但被惯常的思维和行为模式给左右，就像被它们设置好程序一样，在那里远远地遥控，控制着你，于是，想都没想，人们可能就会惯性地去寻找解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逃遁之地。抽烟酗酒，灯红酒绿，男欢女爱，去翻遍电话簿，找寻一个可以说两句的人……人总是去向外寻求永恒，寻求怜惜，寻求不离不弃，寻求意义感，寻求安全感，寻求力量，却不知最永恒，最不离不弃，最有意义感安全感和力量来源的，却是来自这个躯壳以及躯壳下面涌动的宝藏。这个时候，你暂停下来，就只是专注于当下，回到你的呼吸，闭眼或不闭眼，就能联结上你内在的宝藏。
无论你是一种状态，还是一种特质，还是一种练习，正念，你在哪里？你在我清晨醒来听到的第一声鸟鸣声中，你在我起床拉开窗帘看到的第一抹阳光里，你在我听到的窗外汽车划过的声音里，你在我抬眼望见的广袤的天空里，你在我打开音乐听到的第一个音符里，你在我的唇齿与牙刷的亲吻里，你在我的手指轻柔拍打脸部里，你在我细细咀嚼的早餐里，你在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柔的跳动里，你在我坐在电脑前敲打论文的专注背影里，你在我与他人的言谈欢语里，你在我去倾听去看这个世界的耳朵和眼眸里，你在拥挤的人潮里，你在我单纯如孩子般的惊奇里，你在我沮丧的脸部线条里，你在我欲哭无泪的眼神里，你在我焦躁不安的情绪里，你在我的每一步，每一个呼吸里，你在我跟这个世界的晚安里……
你在我苦乐交融的人生里……
我将正念视为一场恋爱---
与生命相恋
与实相和想象相恋
与你之实相本具的美、你的身心相恋
与整个世界相恋
这似乎丰富极了
——卡巴金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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